东篱下  
母亲的胡辣汤  
大坝鱼头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5年11月1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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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胡辣汤  

施利娜
 

2018年的深秋,我在持续腹痛一周多之后,终于抽空去了医院。医生做完检查,在病历本的下半页用力写下两个大字——“住院”。他说,必须尽快手术。术后在家休养了一个月,依然感到虚弱。从住宅楼到小区外的超市,不过五百多米的路,我提着东西往回走时,却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跌倒。复查时,医生宽慰我说手术很成功,但彻底恢复需要时间。可工作不等人,勉强上了一天班后,我又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身体恢复得慢,想到堆积的工作,我的情绪日渐低落。那天,母亲打来电话,问我恢复得如何。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我突然哽咽,嘴上说着“没事,你别担心。”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匆匆挂断电话,努力平复心情,心想细心的母亲一定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果然,第二天她就从老家赶来了。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年轻时腰就常常疼得直不起来。后来患上风湿性关节炎,右腿变得僵直,走路全靠腰胯吃力地拖着。她坐公交很不容易,因为右腿无法弯曲。可她还是来了。我心疼地埋怨:“您不用特意跑这一趟的,医生都说手术很成功,就是需要再养养。”“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来给你做做饭。”母亲轻声说。

她带来了老家的吃食,还有一卷泡发好的绿褐色的海带、一张金黄的豆皮、一小罐煮熟的花生黄豆和一把嫩绿的菠菜——这些都是做胡辣汤的食材。我们山东的胡辣汤和河南的不同,是素的。每次回老家,母亲都会做给我喝。一碗下肚,浑身暖融融的,像冬日午后晒了一场通透的太阳。顾不上休息,母亲便拖着腿一歪一歪地走进厨房。我知道拦不住,便跟过去帮忙。

母亲腿脚虽不便,却有一双巧手。她舀了两瓢面粉放进不锈钢盆里,缓缓加水揉成面团。醒上十分钟后,再加水没过面团,用手心一遍遍压揉。待清水变得浓白如浆,便将面浆倒出,重新加水继续揉洗。如此反复几次,直到洗出全部淀粉,只留下弹软的面筋。我在一旁打下手,把泡软的粉条、海带和豆皮切成细丝,将菠菜撕成小块,葱切丝,姜剁成碎米样儿。

炒锅里的水滚开后,母亲依次加入了十三香、鸡精、盐、适量生抽,又特意多放了一小勺白胡椒粉。再将配菜依次滑入沸腾的水中,她双手撑开那团柔韧的面筋,浸入翻滚的锅里,用筷子快速搅散成大小不一的面穗。接着,缓缓倒入洗面筋留下的面浆,筷子始终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搅动。最后淋上小磨香油和米醋。

厨房里顿时弥漫开胡椒与香料交织的暖香。热气腾腾的胡辣汤端上桌,半透明的汤中,淡白的面筋如玉带轻浮,绿褐色的海带丝、绵软的花生黄豆、翠绿的菠菜叶点缀其间,令人食欲顿开。我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鲜、咸、辣伴着淡淡的麻油香在唇齿间绽放,紧接着,像有一朵胡椒在鼻腔里炸开,辣意蹿遍全身,“倏”地逼出一身细汗。仿佛被打通了经脉,整个身体从内而外都舒展开来。

就这样,在母亲的陪伴和照顾下,我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每个清晨,我在轻缓的厨房动静中醒来;每个傍晚,我们坐在餐桌前,喝一碗热乎乎的胡辣汤,说些家常话。她从不提自己的病痛,也不多问我的难处。半个月后,母亲要回老家了。送她到车站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能稳稳地走完很长一段路了。临上车前,她回头看我,轻声说:“慢慢来,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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