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酒后说从前
那座荒院,是时光写给出版人的信  
平衡
3上一篇 2025年12月2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上一期
返回版面 版面导航

平衡

张建春
 

约在我五六岁时,冬闲季节,村里来了个杂耍班子,搭台玩“大把戏”,“大把戏”是村子里人对杂技的叫法。“大把戏”节目五花八门,其中有一节目,大叔骑独轮车“走钢丝”。大叔精神,戴顶小丑帽,蹬着独轮车在悬着的钢丝上进退自如,但又歪歪扭扭,让人捏了把冷汗。没想到的是大叔看中了台下的我,停车从台上走下,一把将我架在了他脖子上。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大叔已驾着我骑上了独轮车。我只顾抱着大叔的头,心“怦怦”跳,生怕掉了下去。大叔左右扭着身子,轻轻对我说:平衡,保持平衡,没事的,没事的。

“保持平衡,没事的”。这应是我最早听到的“平衡”一词,也知道了平衡的重要,平衡了就不至于从“走”钢丝的独轮车上掉下来。

演出结束后,大叔到我家,要义是要“招”我进“杂耍班子”,说我会“平衡”,是能玩“大把戏”的人。我又一次听到了平衡二字,并且平衡还是种本事。我爷爷当即拒绝,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我孙子去玩“大把戏”平衡,我家就不平衡了。这话我没听懂,但我明白,我爷爷不同意我进“杂耍班子”。看完“大把戏”,我和小伙伴们常玩两个游戏,一是将棍子立在手指头上,二是走独木桥,这都要保持平衡。棍子稳稳立在手指头上,是要棍子保持平衡,走独木桥则要身体保持平衡。

平衡就这般进入了我的幼年生活,也成为人生最早的有意义的启蒙。

我爷爷是个智者,他是个善于做平衡文章的人。记得爷爷带我下地锄棉,总要留下一些诸如灯笼果的植物。爷爷说是留给小生物的,小生物要填肚子,野果吃饱了,就不会祸害棉桃子了。爷爷没说这是动植物间的平衡,但我理会是。当年青黄不接的日子,我们肚子饿,从麦地走过,见有嫩豌豆在麦地招摇,我们不就放过正抽穗的麦子了吗?村子里爱说:大碗小碗都要一碗水端平。能把一碗水端平的人,是要有平衡力的,这平衡力是物理的,也是发自心中的。把一碗水端平不容易。二婶守寡多年,将俩儿子大孬、二孬拉扯大,俩儿子成家了,面临着分家单过日子。二婶家四间正房加个披厦,大孬、二孬一人两间,二婶住披厦,一家分成了三家。似乎很公平的事,但大孬、二孬都说二婶一碗水没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呢。

二婶找我爷爷评理,我爷爷“一公两不为”,了解了情况,为的是门前的树,两兄弟一家二十棵,却是粗细不均、品种优劣不同,各有各想法。

我爷爷搞明白症结,回家,脸一沉,说:树收回,归你们妈,百年后做老屋。两兄弟竟没了话,默认了。我爷爷叹气:真是大孬、二孬,心平衡了,一碗水也就平了。

心平衡了,一碗水怎么端都是平的。

进入社会几十年,我总是忘不了小时“大把戏”台上的一出,许多时候也是在走钢丝,只是这钢丝往往是无形的。在无形的钢丝上平衡自己,就能将路走稳些。妈快九十岁了,多病身体弱,但笑脸常在,对我说得最多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了”,妈很豁达、平和,她的平衡是用平和来表达的,平和是可以看见的,是物理的,也是心理的。妈一辈子吃了很多苦,年少时妈家是大户人家,我外公是笔杆子。后饱受匪祸、战乱,我妈陷入了贫困之中,反差极大。但我妈找到了心中的平衡——哭着累、笑着累,一样苦,莫如笑着过日子。

我妈找到了心中的平衡,不喊苦不叫累,把手边的事做好。心中平衡,是可以营造积极的生活态度的。我妈一辈子就是如此,心中有佛,笑佛,如一花一世界,一石一佛陀。

前些日子读《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和空是种平衡,平衡的“受想形识”是种大平衡。初冬的暮阳刮进书房,窗前一棵栾,不久前还色彩斑斓,如今已裸枝毕露,余阳镀亮它,展现的是另一种美,这也是种平衡吧?对季节的平衡,对即将的大雪飘飘平衡。

 
3上一篇  
 
   
   
   
地址:中国·安徽省合肥市黄山路599号 皖ICP备10200519号-2
所有内容为安徽市场星报社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
Copyright® 2007-2021 安徽市场星报社网络部 All Rights Reserved(最佳分辨率1024×768)
广告垂询电话:0551-62815807 新闻热线:0551-62620110 网络部:0551-62636377 发行部电话:0551-62813115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