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了趟乡下。
去乡下一定得踩一踩杂草丛生的田埂,才能领悟乡间的宁静、随意、充满生机的感觉。如今乡间的沟渠和路面大多硬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既有沟渠也有土路的田埂。
渠是一条灌溉渠,原模原样,蜿蜒着伸向远方。渠水清浅,缓缓流动,鱼虾在水里浮游,偶尔还能听到“扑通”的落水声,只见青蛙伸展四肢运动员般灵活入水的靓丽身影;土路不宽,一米左右,从与水渠里水的分界线开始到与稻田连接处,一条倒U形的田埂,铺满了青翠的、恣意生长的各种野草,挨挨挤挤,但看不到儿时记忆里被踏踩出裸露蜿蜒的土径。踏踩着草埂,像走在海绵上柔软,几只花蝶在草地上寻寻觅觅,蜻蜓也在身边翩翩伴舞。蛙鸣蝉叫,小虫呢喃,渠水潺潺。
我蹲下身子,像儿时玩草般,仔细辨认着杂草。巴根草像手掌般张开,紧贴着地面匍匐,用柔弱的身子护卫着领地;狗尾巴草则齐刷刷一丛丛从田埂两边向上挺立,森林般密实;车前草一簇簇与巴根草争夺地盘,在巴根草恣意伸展的空间里扎根。还有蒿草、艾草、蒲公英、马齿苋以及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草,都在田埂上见缝插针立足,潇潇洒洒地葳蕤着。
这些杂草中,我最喜车前草,曾与其有过一段故事。小时,有一年在乡下外婆家,和小伙伴疯玩疯吃,吃坏了肚子,外婆去田野里挖了半篮子带有抽茎开花的小草,洗净煮水,让我连服几次,很快腹泻就好了。我从小眼睛不好,外婆常年煮这种草的水给我洗眼,说能治眼病。我问外婆那是什么,外婆说那叫车前草,从此我就记住了车前草的名字。以后每去乡下,在田野里,我就注意起车前草来,车前草的根茎短,肥厚,有很多的须状根,叶片非常薄,形状为宽卵形,边缘波状,叶片平滑,它夏天开淡紫色或白色的小花,从根处伸出几个小柱状花,穗状花序,秋天结几个椭圆形的果子,细小明亮,称为“车前子”。有一年我好奇,摘了几粒带回家,种在荒着的花盆里,不久,花盆居然生机盎然起来。
我问过外婆为什么叫车前草这样好听的名字,她笑着摇头说,都这么叫,叫了几十年,我也就这么叫了。后来在一本关于花草的书里,作者这样介绍说,相传汉代名将霍去病,有一次出征匈奴,被围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地带,由于水源奇缺,许多将士小便不下,面部浮肿,霍将军正在着急之际,一兵士上来报告,说所有的战马安然无恙,仔细观察,原来是马吃了长在战车前面的一种野草。霍将军立即命令伙夫军,将这种野草煎煮成大锅汤,分给所有的将士喝,将士们喝了这种野草汤后,病症奇迹般痊愈。因为这种野草是生长在停放战车的前面,所以取名“车前草”。
关注车前草,也就喜欢看与其有关的文章。一日,还看到这样一个故事: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时任参知政事时,忽患暴痢,每天腹泻数次,腹痛肠鸣,延医数名,皆不能奏效。仁宗皇帝派宫中御医会诊,诸方用遍未见好转。忽一日,相府门前来一老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摇铜铃,声称有回天方。家人急禀,苦无办法的相府连忙致请,把脉视病,游医取出20包草药,嘱咐水煎服,每次1包,米汤送下。服至3包,腹泻次数减少,服至10包,病去大半,腹胀、水肿全消,已能进食,服完20包,疾病痊愈。众医哗然,问其是何良药,游医取出车前子。欧阳修病愈大喜,提笔书曰:“余患暴痢气欲绝,国医圣手无奈何,牛医送来车前子,孰知民间有仙药”。虽为传说,但车前草、车前子中医入药,确是不争的事实。
车前草虽不名贵,也没有显赫的地位,但它始终保持自我,默默地替人类做出奉献,为民间称道。眼前的脚下,一棵棵的车前草,迎风摇曳,在草的大家族中毫不起眼,也不招摇,任凭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严冬酷暑,也毫不变色,无畏无惧,顽强生长。一棵小草,初心不改,多么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