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窗外的院子里有几棵树,除了广玉兰和桂花树,还有一棵女贞树。
女贞树是木犀科女贞属乔木,在我国分布很广。女贞树四季常青,枝叶婆娑,为常见的庭园或绿篱树种,亦被作为行道树而广泛种植。女贞树的树干、枝条和叶子看上去和桂花树很相似,显得十分普通,倒是“女贞”这个名字的由来却很有些渊源。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此木凌冬青翠,有贞守之操,故以贞女状之。”意为女贞即便在万木凋零的隆冬仍坚守高洁,不改青翠之色,其坚毅劲节之感很贴合这个名字。清人沈涛在《瑟榭丛谈》中也赞其“女贞凌严冬,艳不数桃李。”你看凛冬尽处又春风,春风又催百花忙,单是竞相开放的桃花、梨花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而独在一隅、淡出这场热闹花事的女贞,就常常被遗忘了,比如院子里的这一棵就是如此。
暮春时节,院子里那些怒放的广玉兰都凋谢了,她们曾是这个院子里美艳的女主角。花落后,满眼只剩下浅绿和深绿的叶子,层层叠叠地茂密而单调。春将去,夏还未至,这段无趣的时光就这样恹恹地空白着,再没了去院子里走走看看的兴致。就在不经意间,女贞树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开花了。
女贞树的花实在算不上惊艳,远观时甚至太过平凡,常常会被当作野刺槐花。而当你走近再看,满树洁白的花,一串串、一簇簇,像女孩子系在檐下的风铃,绵软的春风里怀想着羞涩的心事;又似飘洒在树冠上的春雪,煦暖的阳光下播散着浓郁的芬芳。这些细碎而稠密的小花簇拥着,或横卧枝头,净如琉璃;或垂悬风中,摇曳生姿。她们朴素如乡野草木,寻常可见;她们又雅致似文人笔墨,装点着梦境。王国维曾有词写道:“女贞花白草迷离,江南梅雨时。阴阴帘幙万家垂。身帘双燕飞。朱阁外,碧窗西。行人一柯归。清溪转处柳荫低。当窗入画眉。”
我常常坐在办公室的窗下,或忙于案头公务,或读书写字,只要一抬头,窗外的景色就映入眼帘,而这小院中的四季轮回与草木荣枯似乎比外面的世界更牵动我的目光。有时,我会因为满院花开而欣喜,有时,又因为一地花落而感伤,所幸这种起落的情绪总能因为女贞树的从容淡泊而渐渐释怀。尤其在午后的阳光下,当我被窗外的花香牵引着踱步到小院中,站在开满洁白的女贞花的树下,清风盈袖,花香浮动,片片米粒般大小的花朵随风簌簌而下,飘落在我的掌心,再抬头望去,女贞树就像是陪我行走在时光里的一位老友,温暖且静默。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每朵花的开放,或廉价或名贵,或普通或妖娆,都是造物主的恩宠,都有她绽放的意义与价值。花如此,树的存在亦如此。
如同院中的这棵女贞树,虽算不上风姿绰约,却浑身是宝。她的叶子可以制作精油,她的果实不仅是一味滋阴良药,还能给过冬的鸟雀们提供食粮……她在天地间显得如此平凡渺小,鲜少有人会为她停下匆匆而去的脚步,也不会有人对她发出初见乍欢的赞叹,她兀自立在小树林的一隅,迎接着每一个日出的黎明,目送每一个日落的黄昏,她吸纳着大自然馈赠的阳光和雨露,孕育着生机与繁荣。所有狂风暴雨的洗礼无不是她生命的滋养与成长,她像极了每一个初心不变的人,在这个世界脚踏实地,用坚守书写着属于自己的光荣与梦想。
而寒来暑往,走走停停,也许院中这棵女贞树,才是我最喜欢的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