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散去,秋入佳境。几个好友相邀,去庐州第一名山紫蓬山脚下的吴山口。说走就走,从合肥明珠广场驱车,顺着集贤路一直向南,四十分钟抵达。吴山口,我已不是第一次来,上次去得匆忙,加之没有向导介绍,囫囵吞枣,走马观花。我说我会择一个时日再来,这次,把少年时光和青春年华丢在吴山口的卞教授亲自陪同,倍感荣幸。
吴山口的名字朴实,理解并不复杂。它是狼大山、虎大山之间形成的一条通途,是早年连接庐州、六安州、舒州和寿州四地的必经官道和商道。明朝末年,吴姓人家落户山口,并在此起集,逐渐扩散,辐射周边,演变成繁华的街市,取名吴山口。此地南来北往的商贩较多,生意兴隆后,置办家业,在此定居。因此,吴山口没有本地人族居,散姓为主。
到达吴山口西街的城门时,细雨霏霏,高大的城门楼矗立街口,如饱经沧桑的老人在此迎候。登楼远眺,街景、乡道、田野、山体尽收眼底。近处,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青砖黛瓦、花格门窗、风格迥异的民居,一条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街蜿蜒伸向远方,石板上篆刻的古字更显厚重,一块块山间田地起伏,青翠的庄稼像一条巨大的绿毯覆盖在这方大地上,池塘像镶嵌在绿毯上晶莹的明珠;远处,狼大山、虎大山生机勃发、青翠欲滴,山间些许白雾缭绕、貌若仙境。教授介绍说,山口早年曾成立山口公社,管理机构、商家、学校等一应俱全,几经沿革,如今是山口村,隶属紫蓬山管委会,脚下是山口村的西门,过去有原木道闸,门两旁挂着一副对联:两山之间吴家集,四州大道小金斗。金斗是合肥的旧称,依此可见当年的繁华盛景。
踏在被细雨打湿如明镜般的石板路上,两边别具一格的古建筑赏心悦目,抚摸斑驳的墙体,时空穿越的感觉扑面而来。古街不宽,两米左右,房屋多为两层,住户对门而居,隔门交谈,十分惬意。穿行在街上的人们,手持雨伞,步履轻盈,鞋底碰触石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这静谧的早晨回响,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果然,同行的老师轻吟着: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古街的诗意,立体的丁香,这一刻仿佛都汇集在雨中的吴山口。
修复后的古街,干净整洁,整齐划一,颇有当年遗风。徜徉在街巷,依稀能感觉到当年的盛世繁华,街道周边的茶楼、饭庄、客栈、染坊、米行、医馆、学堂、槽坊、油坊、赌场、戏院、书场、裁缝店、木匠店、窑厂等,涌入眼前,那盛景在脑海想象着一一飘过。我看到了书写“为人民服务”的商家,看到了“人民公社”的旧址,还看到了朗朗书声的“山口小学”,看到了农闲季节农民们自编自导自演自唱的民间曲艺的戏台。这一切,都是繁华山口的默默见证者。
教授饶有兴致地带我们穿街走巷,在小街的背后,我看到了一座古更楼。更楼上下三层,三米见方,青砖小瓦,石灰从砖缝里挤出,形成的斑驳墙体,透露出几分沧桑。更楼建在村东头,登楼可远眺四周旷野,可以想象出山口的先民们为了自身安全,更夫每天晚上带着更锤和铜锣,巡查在这圩堡般的街巷里,不时发出清脆的当当锣声,催眠曲般让八方商贾和村民安然入睡,复活次日的盎然生机。
走出村子东头,是两块硕大的池塘,曲折的木栈道将南北相连。池塘边杨柳婆娑,芦苇摇曳,鲜花竞放;池塘里荷叶亭亭,荷花绽放,正是荷叶田田可采莲的时节。山口的秋天好像来得迟,一塘的莲荷正葳蕤着,满目苍翠,花事正浓。细碎的小雨,如亮晶晶的丝线,铺洒在张开胸怀迎接的荷叶里,顿时,晶莹剔透的玉珠在荷叶里随风滚动,像顽皮的孩童躲猫猫般可爱,那平铺在水面的荷叶,兜起的水珠让人联想起白居易《琵琶行》里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妙景象。孩童拳头大小的田螺,也顺着塘边的石头勇敢地爬上岸来,不时顶开指甲般大小的甲片,偷窥惊扰它的游人,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态,让路人忍俊不禁。
教授接着介绍说,2018年,为了顺应旅游发展,造福山口人民,当地政府着手规划打造吴山口,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一个古老而又崭新的圩堡古集文化旅游村呈现出来。在一处老宅子门口,我看见一位阿婆正在屋檐下拾掇她的秸秆,我好奇上前,她笑着说,把芝麻秆翻一下,不能让芝麻捂出霉来。我也笑着回她,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会越来越好。
在吴山口,我感觉雨是踩着晨雾来的,裹着江淮间特有的湿润,轻轻漫过吴山口的青砖黛瓦,待我们转身回走,雨已经停了大半,只有檐角还在滴着水。细雨过后的街巷、田野、树木、乡道,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新、纯净,街道上的行人和游客多了起来,吴山口又将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