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巢湖了”“我们快到槐林了”……逢年过节的归程中,我总是以沿途所经抵的村镇回答老父的电话询问。老家无为关河,工作地是合肥,重要节日登车归去,在交通很不发达的上世纪,归家仅此一条道。
上世纪80年代的中后期,我的回程习惯于坝镇上车,即使闭目养神,车一缓停我也不自觉说出所至的村镇,海如、槐林、高林、散兵、巢湖、柘皋……它们是交通线上的里程碑,凭此计程思平安。各地的班车抵达巢湖汽车站,换上新面孔的旅客,再从四康医院那边蛇行至柘皋,时光正午,在路边的小店拨拉几口,再上车经西山驿、桥头集,一路轰鸣到撮镇,急性子的人开始准备行李,合肥已近在眼前。
那年我们远行,乘坐由巢湖地区汽车运输公司或合肥汽车运输公司提供的班车,交通线路总是穿村越镇,并在一处叫汽车站的建筑前停下,赶集的农民离去 ,远行的旅客上车。老家与工作之地仅此一条道路,它如同一根导线,每次归去就将肥东和巢湖沿途集镇“串联”一次,当数到最后一个集镇,仿佛电流即将启动欢腾的电机。背上行囊,我三脚并成两步,远远就望见村口父母翘首的身影。回合肥亦是如此,熟知的村镇再光临一次,如同少年不识字时阅读的小人书,久而久之也读懂那些“村镇”故事。
过了千禧年,我有了自己的小汽车,回老家时间已不是乘班车那样务必“正点”,次数也频繁许多,而此时归去的线路多了,有时走柘皋的故道,也有经撮镇、桥头集后直接指向巢湖,中间有一个特别出名的中垾农民美食城,忽早忽晚有意识地驻停那里,享受一下地道的巢湖农家风味,享受之后再行走后面的路。
合巢芜高速拓宽后,合肥到巢湖的时间压缩至一小时以内,中年偶发少年狂,沿着合巢公路撒野,经烔炀、桥头集后直奔中垾,吃饱饭后再车行半汤泡温泉,月上东山时取高速回合肥睡觉。思乡情浓时则将车头向着西南方向,沿着湖边的道路飞驰,高林、槐林急速退后,数十分钟后就在老家做梦。多条道路连故园,高速、省道与县道的选择取决你的情绪,来去老家的路已是“并联”了。
开发巢湖,北岸沿湖的风景大道应运而生,驱车在省城与巢湖之道的快捷线上,大湖美景扑入眼帘,或水天之间,飞鸟翩跹;或炊烟袅袅,稻浪起伏……一路风景一路歌,偶在中庙停车,面对姥山喝茶,耳听波涛掼蛋,湖边的别墅群中总有几个一叫就现身的友人。
时光大约又过了十年,巢湖南岸的风光大道也完美建成,它依湖岸蜿蜒前进,一边是淼淼的湖水,波光闪耀;一边是碧绿的田园,远山黛云。沿途设有观光点,湖景让人留连,归家的路也成了观光的路。老家与省城的通路又多了一条,行车畅快了十分。去年春节归家,我无意中闯入一条新道路,车在庐江高速交口处发现沐集的指示牌,那不是我从前归家必经家的站点么,于是我转一圈上了这条全新的高速公路,这条公路如同悬在空中的长虹,两边的风景连绵不断,我戏称这才是真正的“高”速路。回老家的路如今有六七条了吧,彼此之间互通互联,回家不再难,只是父母已远离人间,我不再是游子而是过客。
有名言是“除了老伴和古董,人们总习惯于喜新厌旧”,当新的道路出现时,我不自觉的将车头对准了新辟的路。随着时光的流逝,怀旧的意识似爬墙虎一样渐渐占据心间,我好几次设计要沿曾经“串联”村镇线路再走一次,找一找往日经历的村镇,缓行观老街景,驻车抚旧标志,让青春时的体验再“过”一次电。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这阡陌间的道路,不同的环境总有不同的人文景观,第一次的身体力行会得到不同的欢乐,包括少年时的“心”路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