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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一个“熬”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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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一个“熬”字了得

袁牧
 

我十岁那年,父亲便离世了,只留下母亲和我们五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母亲那时才四十出头,头发却已花白,家庭的千斤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她一人肩上。

家里没了顶梁柱,母亲以单薄的身躯,为我们姐弟五人撑起了一方破碎的天空。那些日子,贫穷如影随形,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我们紧紧束缚。破旧的土坯房,每逢雨天便四处漏雨,母亲会赶忙找来家中所有能盛水的盆盆罐罐,在滴答滴答的漏水声中,暗自垂泪。

为了填饱我们的肚子,母亲每日天不亮就下地干活,烈日高悬,汗水湿透她的衣衫,她却从不喊一声苦。傍晚,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还要马不停蹄地烧锅做饭,照料我们的饮食起居。寂静的深夜,昏黄的灯光下,母亲为我们缝补破旧的衣衫,那密密麻麻的针脚,缝进的是生活的艰辛,更是母亲对我们无尽的爱。

记得有一年寒冬,家里断了炊,母亲顾不得颜面外出借米,我们蜷缩在床上,北风穿过裂开的墙缝吹进来,如刀子般刺骨,冻得我们牙齿直打颤。大姐把最小的弟弟搂在怀里,用体温为他驱寒。我那时满心期盼,这寒冷怎么还不早点过去啊。

在母亲的庇护下,我们在饥寒交迫中相互依偎,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寒冬。日子虽苦,可一家人紧紧抱成团,心中便总有一丝温暖的希望在闪烁。后来我考上师范,竟也熬出了转机。毕业后当了几年老师,后来改行进了机关做秘书。本以为走出了生活的泥沼,却没想到,新的“煎熬”才刚刚拉开帷幕。办公室的工作看似体面,实则充满了挑战。每天与堆积如山的文件、密密麻麻的文字为伴,从初出茅庐的小秘书做起,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那时写材料全凭手写,一字错了,整页就得重来。我常常通宵达旦,手指被钢笔磨出了厚厚的茧,那些熬夜写材料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熬心血。身体的疲惫、精神的压力,让我在无数个瞬间都想放弃。有一回,为赶一份会议材料,我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写完最后一个字时,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有同事知晓后,关切地问我:“身体要紧,何必这么拼命?”我笑笑,没有作答。我知道,这世上许多事,除了熬,别无他法。

从秘书熬到办公室主任,写的材料堆起来,怕是有一人多高。偶尔翻看从前写的东西,不禁哑然失笑——那般稚嫩的文字,竟也敢呈上去。经过多年的文字苦旅,我熬过了迷茫,熬过了挫折,应了那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终于能够写出几篇令自己满意的文章。

然而,生活的磨砺远不止于此。在工作和生活中,我也遭遇过不少居心叵测的人。他们或是为了一己私利,或是出于无端的嫉妒,想方设法排挤我,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试图破坏我的声誉。面对这些恶意,我曾愤怒、委屈,却又深感无力。后来我渐渐明白,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熬。我不与他们争,也不讨好他们,只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和强大。

时间是最公平的“熬药人”。它熬白了我的头发,熬皱了我的皮肤,也熬淡了许多曾经的痛苦与不甘。现在照镜子,里面那个略显发福的中年男人,与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渐渐重合。我才惊觉,母亲当年也不过是我现在的年纪,却已历经了那么多苦难。母亲过世十年了。记得临终前,她用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拉着我的手说:“你们都长大了,我总算熬出头了。”我心如刀绞,不禁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跨过一个又一个沟沟坎坎。

如今,母亲教导我的话时常萦绕耳边:“不管遇到多大的难,咬咬牙,就熬过去了!”人生在世,无非是一个“熬”字。熬过贫穷,熬过屈辱,熬过病痛,最后熬到白发苍苍。在这漫长的煎熬中,竟也熬出了一份旁人无法体会的甘甜。就像母亲当年熬的那锅粥,水多米少,却养活了五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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