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一回到老家,父亲就急不可待地问:“‘帝迫射客(DeepSeek)’是什么?”我凑近他面前说,它的学名叫“深度求索”,是一个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虚拟助手。比如,感冒了,只要输入症状,它立马就告诉该吃什么药;出门旅游,输入目的地,它就告诉交通、住宿及景点等攻略。
坐在一旁的大哥禁不住笑了,你回来就好了,每天新闻联播,老爸看到一条“新闻”,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弄得我相形见绌。兴许是大哥的提醒,父亲又问“太空算力”“中美关税战输赢”“马赫”“高超音速武器”等最近频繁出现在电视新闻中新“词汇”。我删繁就简地回答,父亲虽有点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父亲是名老党员,20世纪70年代,他曾以“高小毕业”的“文化人”和“共产党员”双重身份出任生产小队(村民组)“政治学习员”,在电视、收音机等影子也见不到的年代,父亲隔三岔五的晚上或雨雪天,就带领小队老少学习,大家静静围坐于他周围,听他逐字逐句地读着《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上的“大新闻”。为确保领学、带读不出差错,父亲总在集体学习前在家预读、练习,不识字的我对父亲表现出来的“文化味”相当崇拜,渐渐也就养成支着下巴、歪着脑袋静静听父亲读报的习惯。或许受此影响,身在智能时代的我,仍丢不掉每天翻报纸的习惯。
20世纪80年代,老家分田到户,父亲虽结束了“政治学习员”使命,可他关注“新闻”的初心始终不改。为及时了解、掌握“新闻”,他先买了两台收音机,台式的放家听,袖珍的随身携带,晚上睡觉放在枕头边,主要收听中央台《新闻与报纸摘要》、省台《全省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哥哥和我想听单田芳的评书都趁父亲下地干活期间偷偷换台,收听结束便迅速恢复原状。1985年春节前,村民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落户”我家后,父亲便把收听“新闻联播”换成收看“新闻联播”,无论农事多忙,每天央视的新闻联播、天气预报等都是他必看的保留节目,一天看几遍也不烦……
种了一辈子庄稼、年近九旬的父亲,极少观影追剧,更不会摆弄智能手机和操作电脑,可从电视上及时了解全球发生的“大事”和地方上的“新闻”,父亲从不甘人后。搬到镇上,父亲每天从客厅大屏幕背投上了解“新闻”仍觉不过瘾,回到卧室,他还要盯着32寸的网络电视“温习”。母亲在的时候,两人每天一起看新闻时,分享“神舟系列”飞天、“嫦娥”探月等航天成就喜悦时,父亲往往像打了鸡血般兴奋;两人有时为一则地方社会新闻争得面红耳赤,活脱脱两个“老小孩”。我周末回家,母亲就“告状”,帮她讨回公道,才原谅父亲。母亲去世后,这种画面彻底消失了,父亲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发现他独自“消化”电视上的“新闻”有些“力不从心”,我们回家就陪他看新闻。
陪父亲看《新闻联播》《地方新闻》时,不仅要解释科技新闻,探讨国家大事、花絮新闻和身边新闻,往往对一个新闻事件,若“英雄所见略同”,父亲便露出笑脸,假如“解说”不清,父亲也不像以前那样生闷气,弟弟说老爸活得通透了;有时看“变化”方面的新闻,静静聆听父亲的“一己之见”,他结合亲身经历讲解,加深了我们对祖国的崇拜……
现如今,年近九旬的父亲视力、听力和记忆力愈发不济,为看清字幕,他常常蹲下身子凑近电视机;有时一遍看后记不住,晚上就重炒“剩饭”。我教会父亲操作回看电视新闻节目,他几乎每天都补看遗漏和忘记的新闻。对全球热点、国家大事、身边新鲜事等的新闻关注,父亲表现得像庄稼吮吸大地母亲的乳汁一般,恬淡安然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