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金庸的哥哥,与徐志摩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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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金庸的哥哥,与徐志摩齐名

1942年初至1943年10月间,参加中国远征军入缅对日作战前后摄于昆明
《穆旦传:新生的野力》 译林出版社
 

1942年盛夏,缅甸胡康河谷的森林中,大雨持续不断地下着,死亡的气息正在蔓延。粮食发酵了,火柴失效了,马匹倒下了,巨大的蚂蟥和蚊子在人们身旁虎视眈眈。恶劣的环境中,不断有人死去。幸存的翻译官拖着孱弱的身体,在泥水中不断前进。一路上,他不断在路边见到战友的白骨,陪伴他的传令兵也在路途中死去。

这位翻译官就是著名诗人穆旦。经历这一切时,这位被誉为“中国现代诗歌第一人”的年轻诗人只有24岁,几乎是刚放下书本,就踏入了残酷的战场。为了抗击日本侵略,他自愿加入“中国远征军”,来到位于缅甸的抗日战场担任翻译官。他经历了一段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的生涯。

如今,很多年轻读者已经不熟悉穆旦的名字,更不知道他这些离奇的经历。但在20世纪40年代的中国,穆旦确实是一位颇受瞩目的文坛新星。原名查良铮的他,是文化世家“海宁查家”的后人,武侠小说家金庸的同族兄弟,毕业于战火中的西南联大。

不过,由于种种原因,这位拥有天赋、爱国热情和学识修养的诗人,写作生涯过早地结束了。他在59岁时就离开了人世。如今,诗人、作家邹汉明撰写的穆旦传记《穆旦传:新生的野力》出版,重新勾画了这位诗人的一生,也让人们有机会重温他那些残留着时代余温的诗句。

战火中走出的抒情诗人

“在军山铺,孩子们坐在阴暗的高门槛上,晒着太阳,从来不想起他们的命运……在太子庙,枯瘦的黄牛翻起泥土和粪香,背上飞过双蝴蝶躲进了开花的菜田……每日每夜,沅江是一条明亮的道路,不尽的滔滔的感情,在土地里扎根……”

这些清新隽永、意象独特的诗句,来自诗人穆旦1941年的诗作《出发——三千里步行之一》。这些诗作的灵感,大都来自他过去的一段艰苦岁月。1937年七七事变后,华北沦陷,为躲避战火,北大、清华、南开三所学校集体迁往湖南长沙,后来局势变化,学校又在1938年年初迁往云南昆明。当时,身为清华大学外语系学生的穆旦跟着学校从北京来到了长沙,随后又加入了“湘黔滇步行团”,要和同学们一起徒步一千多公里,前往昆明。

《穆旦传:新生的野力》的作者邹汉明自己也是一位诗人,他说,自己最初对穆旦这个人感兴趣,正是因为他的诗歌本身具有一种独特的汉语魅力。1996年,他阅读了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穆旦诗全集》,顿时感到内心震动。“我们这一代诗歌的写作者,都受惠于汉译西方现代诗,但穆旦是本土的产物。他以汉语写作,无须翻译,这让我们在阅读他(诗歌)的时候,不必担心翻译过程中的某些‘丧失’,可以放心地将全部的感受力,托付在这些充满汉语之光的诗句上。”邹汉明对记者说。

当时,前往云南的路途相当艰苦。大学生们一天要走几十里路,经常借宿在农家,和家畜作伴,在荒野间留宿,被蚊虫、跳蚤袭击,顶着雨雪出行,还要随时防范土匪。几个月后,学生们陆续抵达云南昆明和蒙自,学校改名为“西南联合大学”,开始在纷乱的环境中教学。在步行至云南这段艰难的旅程中,穆旦倒是显得最气定神闲的一个。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他对学习还是有着近乎信仰一般的痴迷。和穆旦一起前往云南的清华大学校友蔡孝敏就写下过这样一段记忆:“(清华)十一级查良铮兄,系教育家查良钊老校友之昆仲。于参加旅行团之前,购买英文小字典一册,步行途中,边走边读,背熟后陆续撕去,抵达昆明,字典已完全撕光。此种苦学精神,堪为青年楷模。”

在探索和驯服语言的路上

从战火中走出的诗人穆旦,其诗歌并非简单的爱国情怀的抒发。他在诗歌语言上一直有很高的理想。在他的诗歌中,偶尔会出现“肉体”“诱惑”等这些在中文诗歌中极不常见的词语,比如这句“我歌颂肉体,因为光明要从黑暗站出来”。此外,他还会选用许多互相冲突,或在诗歌里不常见的词语,来加强时代性和张力。“还原作用,通货膨胀,印钞机”都是他诗歌中出现过的词语。“他就这样,强行把一个时代‘摁入’了自己的诗行中。”《穆旦传:新生的野力》的作者邹汉明提到,在他看来,穆旦“始终在我们探索或驯服语言的路上”。

1918年,穆旦生于天津,他的笔名“穆旦”,就是由“查”姓拆分出来的“木”和“旦”二字的谐音。他所出生的“天津查家”,和作家金庸(原名查良镛)所属的“浙江海宁查家”属于同一家族。不同于那些做官、经商的查家人,穆旦的父亲只是一个旧式文人,没有太强的生存能力。因此,他和父母、姐姐、妹妹五个人在家族中的日子过得很一般。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们这一房“经济最为微寒,被人看不起”。

因为家境带来的自卑感,穆旦显得比很多世家出身的孩子更加早慧、内向。他继承了查家人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也较早地展现出了一种现代精神:反叛、不屈服,愿意尝试新鲜事物。这些品质,遗传自他的母亲李玉书。李玉书本不识字,却通过刻苦学习,在几年内就能阅读《西游记》《红楼梦》等文学名著,并常常将其中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穆旦的妹妹查良铃曾提到,她和哥哥都受到了母亲要强性格的影响。少年穆旦,初中、高中时就读于知名的南开中学,高中就开始发表诗歌,1935年又到清华大学就读于英语系,可以说是当时“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

后来,在“西南联合大学”那颇为特殊的课堂上,在学校教授西方文学课程的英国诗人威廉·燕卜荪,经常在课上传播叶芝、惠特曼、艾略特、奥登等西方现代派诗人的诗歌。用穆旦同学王佐良的话说,燕卜荪给他们这群学生带来了完整的西方现代派诗歌。在良师和书籍的熏陶下,穆旦很快开始对西方现代派诗歌产生了兴趣。

友谊、爱情与孤独

很多人对穆旦年轻时的照片过目不忘,照片中的他英气勃发、开朗爱笑。但真实生活中的穆旦,确实是一个情感内敛到甚至有些严肃的人,无法像同为“海宁诗人”的文坛前辈徐志摩那样,过上多姿多彩的社交生活。他早年有过数次恋爱经历,但因为女方家人反对或者远距离,没有修成正果。穆旦的好友,诗人郑敏和翻译家杨苡也证实,穆旦婚前交过一些女朋友,但他并不是拜伦诗歌主角“唐璜”那样的浪子,只是失败的经历很多。这些经历,造成了他在为数不多的爱情诗中,总是以痛苦、求之不得的形象示人。正如他在著名的爱情诗《诗八首》中所写下的句子那样:“那燃烧着的不过是成熟的年代,你底,我底,我们相隔如重山。”

他与师妹杨苡,好友、作家巴金的夫人萧珊保持了多年的通信和交往。巴金、萧珊曾积极为他出版诗集而奔走,他也曾在他们的家中感受到友谊和关怀。多年后,萧珊去世,在穆旦写下的《友谊》这首诗中,人们也能明显看出他对朋友离去的伤感:“我心灵的投资银行已经关闭,留下贫穷的我,面对严厉的岁月,独自回顾那已经丧失的财富和自己。”

幸运的是,穆旦和同学周珏良的妹妹、微生物专家周与良成为终身伴侣,二人于1949年在美国留学时结婚,又一起回到国内陪伴家人,相伴多年不离不弃。1953年,穆旦回到了故乡天津,在南开大学担任英语文学副教授。此后几年,他投入了他所热爱的写作、教学和翻译工作中。

晚年的穆旦不能写诗,在精神上变得十分孤独,但他骨子里依旧有着叛逆、坚韧的精神,只要有希望,他就不放弃任何写作的机会。《穆旦传:新生的野力》的作者邹汉明回忆,穆旦的长子查英传曾经接受过他的电话采访,提到了很多穆旦晚年生活的细节。在穆旦晚年,妻子周与良为了能够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开始阻止他写诗。“但是穆旦还是悄悄地写,写在小纸条上,藏起来,不让家属看到。有一首长诗折叠好了粘在一只椅子凳板的反面。”

他在1976年写下的、被称为“绝笔之作”的诗歌《冬》就是其中之一:“奇怪,春天是这样深深隐藏,哪儿都无消息,都怕峥露头角,年轻的灵魂裹进老年的硬壳,仿佛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据《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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