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碎片化时代,读你喜欢读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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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淑敏:碎片化时代,读你喜欢读的书

毕淑敏,国家一级作家,内科主治医师
 

1987年,毕淑敏开始写作,第一篇小说名叫《昆仑殇》。2025年3月,她再次完成了对军旅生涯的书写。小说《昆仑约定》是一部致敬青春、致敬军人的大书。不仅因为它近70万字的体量,更因为它写出了边防军人的精神高度。在被认为生命禁区的昆仑山上,一群普通的战士,用生命守护边防,他们的故事既遥远又切近,既平凡又神圣。

“这里的故事只有云知道”,这是作家写在自序里的首句,也是本书结尾的最后一句。

“不辜负这座山,是我对自己许下的心愿。那时我们十几岁,尚未来得及盛开为花,就被生活直接拍砸成凝冻的松柏。在海拔近五千米的边防线上,我和战友们曾全力以赴保家卫国,将残酷过成家常。我们的存在,让背后的山河和人民,安享和平。每日望向苍莽山河,我许下心愿……”

当划上最后一个句号,她知道终于完成了对一座山脉的承诺。

记者:您曾在1987年发表《昆仑殇》,相隔近40年,再回顾和描写那段军旅生涯,经历和心境想必大有不同。《昆仑约定》和此前的《昆仑殇》有什么关联吗?

毕淑敏:我在北师大读研究生班时,导师童庆炳说过,“一个作家的作品内核,始终是如一的”。对我来说,我的精神故乡就是无比辽阔、悲怆的高原,最原始的冲动和写作的初心都发源于此。半个世纪前,资讯不发达。我当年入藏时,完全不知道阿里这个地方。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块边陲的时候,强烈的感觉是,这地方还是地球吗?会不会是火星?我少年时读过《大战火星人》这本科幻小说,留下深刻印象。后来看到火星表面图片,有些地貌,的确和当年我们生活战斗的地方太相似了。但身上的军装让我意识到,这里不但是地球,更是中国领土,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要用年轻的生命结成钢铁长城,守卫祖国安宁。也许有人觉得使命感可有可无,但对我来说,万分重要。包括写作。为曾经的岁月秉笔书写,是我的初衷和坚持的动力。我的写作过程始自《昆仑殇》,大体终自《昆仑约定》。以后或许还会写一些短文,但此系列基本完结。

记者:近40年后再提笔,是什么原因触动您写《昆仑约定》?

毕淑敏:之所以要写《昆仑约定》,是因为我心里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里海拔非常高,严寒,缺氧,条件很恶劣。那里埋葬着我的青春。我回到城市过我的后半生,但还有人在那里继续战斗,有的甚至永远留在了那里。我曾面对雪山发誓,今生如有机会,我要把这里发生的故事写出来。这想法像一粒种子,埋了很多年。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笔,原因有三。一是自己的手艺不行。写长篇像跑马拉松一样,需要韧性、体力,也需要技术,精神要持之以恒的强大,我尚未准备好。二是会涉及一些人和事,我希望能更多保护小说的原型,不要连累他们,时间拉得足够远,会比较好。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很多人已不在人间了。我尽可能地将影响降至最低。已没有人能识别出小说中的人是谁了。三是我想在生命末期把它完成。古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近死亡的时候,客观上有利于我更多说真话,袒露自己的真实情感。

就这样,我把那颗种子,小心地埋到我70岁的时候。有一天,我想,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那就开始吧。也有一个小算计,我想再不开始,身体万一出了差池,就来不及了。

记者:《昆仑约定》包罗万象,知识点密集,信息量大,通过阅读不知不觉地了解很多知识。您在写的时候,是不是有野心写一部有关高原和部队的百科全书?

毕淑敏:并无野心,只想实事求是。可能书中关于高原医学的部分笔墨多一点。高原医学是医学中的独立分科,但一般人不大涉及。卫生部门倡导叙事医学,我很愿意尽自己的一份薄力。

记者:听说您在创作过程中多次住院。

毕淑敏:本书的主题,还有书中的情节、细节描写等,对我来说不算困难。人物关系的处理、分寸感的把握,也不构成问题。写作的时候并不觉太吃力,但写完后,本应该轻松,估计年纪大了,写的时候不觉得,写完兵败如山倒。我入伍时是特级身体,这么多年几乎没住过医院。写这部长篇过程中却四次医院、三次急诊,有一次医生接诊后直接报了病重。大概像马拉松选手,冲刺还能鼓着劲儿,冲刺完了就瘫在那儿。我这个潜伏了半个多世纪的心愿,一朝实现,险些耗尽我的全部生命能量。

有读者和编辑在阅读中掉了眼泪,问我写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我还是举马拉松的例子,选手不可能一边跑一边流泪,他要完成心中的愿望,只有勉力向前,顾不上落泪啊。

记者:尽管您谦虚地说自己“手艺不行”,实际上阅读中会发现,您是很有技巧的。悬念迭出,引人入胜。

毕淑敏:写的时候费了些心。故事发生的年代和生活隔得有点远。现实中,像烟火气、美食博主、巴黎时装秀、恋爱攻略、美容防衰老秘籍等热点话题,比较容易吸引眼球,引起年轻人兴趣。我写的故事那么久远了,周围毫无风景可言,终日脱水菜冰雪覆盖。在书中,我有意把男生写得很英俊。真实情况是,高原缺氧对人的相貌摧残十分严重,人人都饱经风霜的沧桑。但我想如同鲁迅先生说,他不惜用了曲笔,在夏瑜的坟头上添了一个花圈。我想,我干脆用直笔,将这些一眼看过去乏善可陈的丑小伙子,直接写成英俊。设想他们如果不是在残酷高原戍边,个个一表人才。我就用笔,索性还他们以壮美。这也许算是我做小说家的一个小小特权了。

记者:您的小说既端庄严肃,还有一种难得的乐观和幽默感。

毕淑敏:我基本上是循规蹈矩的作家。你得认真读,才会觉察到我对生命的基本看法。我年少时,见识过十分残酷的生命过程。那时我就想:人只有一生啊。到底怎样度过,全在心意中。你可选择忧愁或快乐。我决定选择明亮、温暖、快乐、勤奋的一生。

记者:对于长篇,您一向是很沉得住气。记得非典时写《花冠病毒》,也是沉淀了好多年。您对于长篇的创作理念是什么?

毕淑敏:我忠于初心。目前流行什么,对我来说并不最重要。素材积蓄,内心激情饱满,对主题有了某种明晰与升华,当这一切具备时,方觉得此事可做。就像老裁缝有块好布料,没想好就贸然下剪子,裁剪不当对不起料子。我感谢北京作协对我的包容。我在北京作协时,每年年初报写作计划时,我都说将写一部关于年轻时当边防军的小说。等到年底总结时,别人都基本完成了计划,我却交了白卷。一年年过去了,大约过了小十年,我仍没动笔。北京作协没人催过我,让我在宽松的环境和时间里,从容地完成了心中积蓄已久的这部作品。

对我来说,《昆仑约定》是非常重要的作品。我总算完成了对一座山脉、对许多活着和死去的战友的承诺。

记者:在快节奏、碎片化的时代,阅读60余万字的一部长篇,确实是有挑战性的。您担心读者会有阅读障碍吗?如果进入小说,您有什么建议?

毕淑敏:我希望人们能透过这部小说,和高原的云一样,知道曾经发生过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如果读不完,也没什么。读你喜欢读的书就是了。但是,一定记得要读书啊!

记者:您不是受评论家特别关注的作家,这对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您会在意吗?

毕淑敏:谢谢不关注我。让我更轻松了。

记者:新媒体的流行,成为写作者需要面对的现实。短视频流行的当下,长篇小说有何优势?您关注新技术发展对文学的影响吗?AI是否会取代作家?

毕淑敏:我以为在目前情况下,AI无法取代作家。今后的事儿,AI会努力,作家也会努力。拭目以待吧。 据《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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