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顶流,歌手郑智化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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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顶流,歌手郑智化的另一面

郑智化 受访者提供/图
 

一位歌手站在舞台中央,最初,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谁。但当他开嗓唱出“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向他集中而去。寒风里,人们的记忆像被突然唤醒,激动地站起身,大声跟唱起“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即便已经过去三十年,无论在任何地方,只要郑智化开口唱起《水手》或《星星点灯》,一定能引发这样的合唱。作为三十年前就风靡华语地区的中国台湾歌手,人们常用“传奇”“励志”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他。他确实传奇,身体不便,又从未系统学习过音乐,却在红男绿女的娱乐圈成为顶流,但说他励志或许更多的是误解,无非是因为他传唱度最高的两首歌《水手》和《星星点灯》的意象衬托着郑智化本人的身体状况,让歌迷想象出一幅悲壮的图景,但“励志”这个标签,他自己从来未曾接纳过。 据《中国新闻周刊》

言之有物的“杂食动物”

近些年,每隔一两个月,郑智化会来大陆工作几天,只是不一定每次都是以歌手的身份。2024年12月19日,郑智化出现在大连,出席个人画展“溺爱”的开幕式。画画、书法、做漆器……实际上,做这些事对郑智化而言并不算是“跨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只和音乐为伴的人。因为从小腿脚不便,不能经常出门,少年时期,他一直在家画画、写书法,读各种书籍。这让他变得兴趣广泛,像个“杂食动物”,涉猎一切。用《不思议》专辑的执行制作人崔轼玄的话说,郑智化是一个典型的“杂家”,对很多问题都有属于自己的见解。

他对待音乐的态度也是如此,“自己的见解”几乎是他此前所有作品的特征。正是因为能超越从前的自己,他等待了很多年。“其实二十多年来,我每天都想出新专辑。”他笑着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当然知道哪些音乐做出来社会反响会好,可就不想这样随随便便地做,结果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疫情”期间,有大段时间关在家里,灵感居然如同泉涌,顺畅地写下了不少歌曲,最终,其中的十首歌集合成为《不思议》。他感到十分惊喜。“我只能说,年轻时,你就算拿枪顶着我,给我几百亿,我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他自我剖析,年轻时,他的作品总是带着极为浓烈的情感。但如今,新专辑《不思议》中的歌曲似乎显得平和宽容许多,棱角更少,视角更宽。确实,在新歌中,郑智化擅长的那种叙事性极强的个人故事少了很多,如今的他,更多地用诗一般的语言,用“狼”“狐狸”“猎鹰”“哑巴”等作为喻体,曲折地表达他所看到的世界。

对于一位歌者而言,成熟和棱角哪个更好?这是说不清的。不过,人们能够听到的是,郑智化作品的内核没有改变,在新歌歌词里,那些复杂的隐喻之中,依然抱有对众生浓厚的同情和悲悯。比如那首《哑巴的歌》,就是郑智化为身边那些每天兢兢业业,却总是无法受到青睐的音乐人所写的歌。写完之后,第一次唱给自己听,那一瞬间他才知道,这首歌不只是给音乐人的,因为世界上还有很多传达不出自己声音的、“失语”的人。他在为他们唱歌。

磁带的A面与B面

郑智化几乎是一夜成名的。

那是在1992年8月,一场名为“92圣火”的奥运主题晚会正在筹办,郑智化也应邀来到北京录制节目,演唱他新专辑中的作品《水手》。那时传播渠道有限,一些大陆听众在磁带或者电台中听到过郑智化的歌曲,却没机会见到他本人,甚至有人推测,他可能是一位个子很高的大胡子歌手。当年轻斯文、拄着拐杖的郑智化突然出现在荧屏上,用凄凉的嗓音唱着“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的时候,人们才看到这个台湾青年真正的样子。那一晚,在直播中,数以亿计的观众被他歌里的真挚深深打动,在这样的舞台上,他的身体状况、才华与永不放弃的奥运精神被联系在一起。他开始迅速走红。一年之后,在央视35周年的台庆晚会上,赵丽蓉、郭达和蔡明在表演小品《追星族》时,郑智化这个名字显然成为当时的“顶流”代言者。

20世纪90年代初,华语流行音乐的中心在中国台湾,那时市场上情歌当道,偶像组合也开始崭露头角,街上的人要么沉浸于《青苹果乐园》的愉快和青春,要么就是在《冬季到台北来看雨》这样的伤感情歌里伤春悲秋。虽然当时的一些流行音乐还保留着“民歌时代”的人文色彩,但更多的作品还是表达风花雪月。

作为郑智化的前辈,以及同样擅长社会观察的知识分子歌手,罗大佑的巅峰创作期已经过去了。因此,几乎只有戴着墨镜,一脸不忿的郑智化一个人保持了犀利的棱角。他用电影镜头一般的视角,直白沧桑的嗓音和叙事诗一样犀利、深刻的歌词,不停地表达着他对社会的疑问和看法。郑智化的歌词创作,涉猎的范围极为广阔:当时最热门的高房价问题,“中产阶级”的生活问题,股市暴涨暴跌的问题,都在他的歌中有所体现。他在《三十三块》中,唱着“我的口袋只有三十三块,这样的我实在没脸回来”,在《中产阶级》里形容“中产阶级”的人“常常喝着可乐,吃着汉堡,只是心中的空虚饥渴无法填饱”,在《蜗牛的家》里哀叹着“身上背着重重的壳,努力往上爬,却永永远远跟不上飞涨的房价”。

“你去看电影,花两个小时才能被‘感染’,最后可能只记得几个画面。可是歌会留下来,它花3到4分钟就感染你了。所以写歌的人是有‘权柄’的人……我也想成为一个真正传世的人,把东西留下来。我不想做马戏团的杂耍人物。”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这样描述流行音乐中公共性的一面,以及他为什么坚持严肃创作。

除了讽喻、批判和省察,郑智化对芸芸众生也怀有一种深深的悲悯。矿难遇害者的家属、满怀理想却穷困潦倒的都市人,都是他书写的对象。难得的是,成名后,他依然继续在街巷中行走、观察、写作,或嬉笑怒骂,或深深共情。这样对个体悲剧命运的探索,也存在于《阿飞和他的那个女人》《未婚爸爸》《堕落天使》等很多作品之中。

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多少和郑智化童年的创伤有关。他从小患上小儿麻痹症,7岁时动过一场大型手术,在医院康复时,最难受的时候,感觉“心脏像被几万只蚂蚁一口一口咬”。身体好转后,他的人生逐渐顺遂,但曾经的痛苦,也为他种下了一颗超越常人的同理心。于是,在郑智化1988年有机会出版第一张专辑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把目光对准经济腾飞的社会下那些弱势、没有话语权的人群。他写下了《老幺的故事》这首取材于台湾九份地区矿难事件的歌曲,也与遇难者的家属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在歌中,他吟唱着“家乡的人们被矿坑淹没,失去了生命,都市的人被欲望淹没,失去了灵魂”。他感觉,自己就是来自城市的“骄纵的老幺”,而矿难发生地那些能够平静接受命运的乡亲们,才是给他的灵魂带来洗礼的人。到了1998年,推出一张名为《夜未眠》的专辑之后,郑智化真正淡出了歌坛。

消失的黄金时代

20世纪90年代的郑智化像是歌坛的一头孤狼,独自闯荡。不过,他某种程度上也是幸运的。他那些富有人文精神的作品毕竟得到了传播,深深留在了乐迷们的记忆中。郑智化的作品最流行的年代,是一个实体唱片行业最繁荣也最残酷的时代。据郑智化自己回忆,在他出专辑那几年,唱片公司的老板会频繁分析他们的唱片销量,有时候,甚至只要观察一个星期的销量,老板就会决定要不要给歌手出下一张专辑。“如果销量动都不动,那你就没有下一张了。”郑智化说。

当时的唱片公司都是由专业人士组成的,老板普遍有着自己的审美品位,很多歌手都是他们亲手发掘的,所以,销量只要能达到“回本”的底线,老板还是会惜才地为他们继续铺路。郑智化清楚,如今的音乐人或许面对着一个更加残酷的市场,得拼命去和游戏、短视频争夺人们的体验与稀缺的时间。他一边担心这样粗糙的环境只会生产出劣质的口水歌,另一边也明白,流量时代不可逃避。渐渐地,他也发现了一些流量所带来的正向作用。那些旧日里富有深意的老歌,曾经被埋没于流行之声背后的B面作品,反而借着流量的东风被一点点重新发掘,它们在互联网上被反复点击聆听,获得了更年轻的听众的支持。在一些音乐软件上,不少“00后”开始留言,称自己听懂了郑智化老歌中的深意,并感叹那个音乐作品璀璨争艳的时代。让郑智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63岁出版的这张专辑《不思议》,不到一个月就卖掉了几千张实体CD。这个数字在实体唱片几乎消亡的如今,算是一个如专辑名称一样“不可思议”的成绩。“连我自己家里都没有CD机了。”郑智化很惊叹。

这或许算是一个良好的预兆。正如郑智化在《哑巴的歌》中唱到的那样,他自以为已经“乏人问津”的声音,还是有机会,在网络时代、短视频时代的某一个莫名的瞬间,通过意想不到的方式,重获新生。“你听见了吗,哑巴会说话。开口或闭嘴,内心在挣扎。”这是他为处境艰难的年轻音乐人写下的歌词,但熟悉他的乐迷或许能够明白,这些话,其中也必定带有他的夫子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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